前言:开学一个多月后,夯相有个老师因违规被开除,当时再招人已经不可能,陈雅雪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我拉来当替补——了解天使支教,已经考了研,单纯而自以为理性。但她是个“留恋城市生活”的人,而当时我已经别无选择。所以她之前有纠结,也毫不避讳地写出了所有不满和改变。就是太长了点。 从湖南回来有四天了,自己懒到连支教总结都没有写。于是就把支教期间写的东西拿出来,这样或许更能看清整个心绪变化的过程。不过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支教总结,倒不如说是周记。中间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这些大多来源于内心的各种想法。支教过程中我一直在努力寻找支教的意义,希望能凭借这种意义说服自己。但最后似乎没找到什么意义,只是觉得总归是要再回去看一眼我的学生的。 4月12日 今天周六,没事干,下午睡觉,醒来,后悔的感觉蔓延开来。我似乎已经找到未来想要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了,如今这份机会摆在面前,我却没有去争取。我把这些归结于面子问题,或者是理想主义,煽情主义过于强大,才使得我来到了夯相当老师。刚到吉首,想哭。来到学校,想哭。心中好像有很多委屈,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知道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为什么总是挑那些比较难回答的问题或者走比较难走的路。我感觉自己明明是个实用主义者,如今我做了这样的选择,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吗?如果现在我在天津准备面试,我又是什么样的状态?我会为没来支教而感到遗憾吗?但是没有经历过又怎么敢随便得出答案呢?没有经历过的生活是薛定谔的猫,揭开才知生死。 风景很美,美到我觉得自己欣赏美的能力有限。原来山水都是有生命的,围绕他们周围的都是生活。我今天午睡起来,后悔的恨不得立马赶回老家。我就站在院子里看山,一直看,一直看。我看雾气形状变幻,我觉得自己的心绪也被拉长,扭曲,消逝不见。我劝诫自己,看看这些美景吧,这也是留下来的原因吧。然而,我似乎更加坚定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是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繁华,是媒体,是娱乐,是八卦。我不愿承认,但事实正是如此。这种想法深深地刺痛着我,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而肤浅的人。我有很多毛病,我不知道我的言传身教到底会怎样影响到学生。 我只能将自己投入到生活,我去厨房帮个忙,我去刷个碗,都能暂时打消我的想法。我告诉自己,别担心,就两个月多一点,一眨眼就过了。但是这是在耗日子,而不是过日子,我这样的态度应该不是支教的正确态度吧。去融入生活吧,想要背叛,那需要勇气,需要彻底认清自己。而不是在犹豫中蹉跎了自己的年华。以上。 4月13日 今天周日,明天有课。要去备课。想说几点,一、惧怕黑夜。二、没有二。就这些,赶紧去备课吧。以上。 4月15日 今天周二。原来在这个学校,第一节都是语文,不论课表如何。所以我今天走错教室了。老师走错教室这种事你们遇见过吗? 今天跟学生们更熟悉了一些,二年级11个人,基本认全。今天的任务也比较轻松,会让人忘记外面的事情。但是我怕这是消磨,这是逃避。我不知道,这才是我上课的第二天。我今天看了霞姐支教的大概1000多张照片,感触是,这帮人在做一件很酷的事,是,很酷。我算是个酷的人吗?不知道,但起码来说我是个形容词会的不太多的人,只想到了酷。 学校里有毽子、有魔方、有很多让你觉得自己还不错的游戏玩具。我感觉他们每天学习的东西太少了,我又没办法教给他们那么多。我今天踢了两个同学的桌子,让他们安静。我不想打他们,尽管很多老师告诉我小小的惩罚很有用。我也不会让班长记下说话的同学,因为我觉得他们是一个班集体,不能这样。所以,我的课堂不安静。我说安静,安静,不想听就到后面站着。每到下午,我嗓子就不行了。我倒了杯热水,拿着去和其他老师搭话,从我身上我似乎看到了我的某些老师,那些庸庸碌碌的老师,我感到心凉。因为我不够优秀。 因为没有信心,我竟然不能高冷的说一声以上了。 4月16日 今天有挫败感。因为二年级的同学。我觉得可能是我对数学不够热爱,才使得我讲得数学课也不够有趣。但我不讨厌数学,我只是觉得还没到从数学算式中悟出人生道理的层次。所以,当我讲不通,同学不听时,我就特别挫败。我今天让四五个人站出去了,他们很享受。我期待着下节课让他们继续站让他们知道不能呆在教室的痛苦,可是下节课体育,他们理所当然地在外面。我一口气没发出来,除了挫败还是挫败。 4月17日 果然备课了,讲课就好很多。唯一我觉得不满意的一点就是我没办法不发火。 虽然每个老师在心中总是会有偏爱的学生,但是我尽可能的公平对待每个学生。我今天用小竹棍狠狠地打了一个学生,我知道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但是我还是很难受。我觉得这不是我,我甚至还向其他同学解释了一下,这不疼的。其实,我心虚了。我打了一个我不太喜欢的学生,我好像看到了我人性中那些难以改掉的缺点,比如说偏心。 明天不能写感想了,明天要去赶集。与其说赶集,倒不如说是社交。要去葫芦镇看几个小学,因为想要早点出发,竟然要减少两节课。我心中不同意,但是我没提出来。这是群体压力,还是懦弱,不知道。我甚至想着,我以后要告诉组织,他们为了周五去看其他学校竟然给自己学校的学生少上了两节课。但是我鄙视那样的自己,一个懦弱且卑鄙的自我。我是这个活动中其中的一员,我要承担我的后果。以上。 4月23日 已经好几天没有写上课的总结了。 最近备课花费时间比较多,感觉时间不太够用。嗓子哑了,不知道是用嗓过度,还是感冒引起的。今天学区的书记临时过来,要听我讲课。其实我的课上午已经讲的差不多了,还只剩下一道自己编的应用题。我进教室前,不知道应用题讲完之后要干什么。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因为书记在就对学生严厉,希望学生不会因为书记在而感觉我对他们不一样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开始讲课。其实最开始并不顺利,智力测验题学生根本做不出来,后来经过提示才想出来。为了混时间,我只能自己出算术题来让他们做。这其中我还是有点羞愧的。因为最后实在没题了,我把判断题又说了一遍,只不过是给不同的同学说的。终于勉强一节课结束。 今天因为书记来,晚了三十分钟上课。让我感到神奇的是村里的年轻人过来打乒乓球,龙老师不仅给他们开门,还让我去帮他们装网子。这帮人在学生上课的时候还在打,我就去问龙老师:“学生上课了,还让他们打吗?”龙老师说:“就让他们打吧。”这是我今天感到奇怪的两个点。一、一个学校竟然因为领导到来修改上课时间。二、学校竟然容许闲杂人在学生上课的时候打乒乓球。权力和人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我的数学课讲过后,书记过来和我谈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隐隐的担心,觉得他可能要批评我。因为我的课堂纪律实在太差,爬上桌子的学生不止一个。但是到最后他似乎也没批评我,反而说我的讲课方式属于以后课改的内容。并让我们学校的老师去水田小学听课,可能还需要讲课。我在跟他谈话期间脸上发热。我觉得这是羞耻吗?因为我本来可以不鸟他的,可以做一个独立特行的人,可以做一个不屑和领导打交道的人。而如今,我却和他说着和领导该说的话,比方说多亏了书记指出了我讲课的问题,比方说很认真地写下书记提的意见。我为自己如此世故而脸红。我是不是成为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 放学后,书记仍然在。我感觉不舒服,学校似乎不再是我任意妄为的地方了。我给同学留了点作业题,但是因为我自己没预习,并不知道留得习题质量高不高。然后出去听领导训话。龙老师很老实,两只手窝在一起,我能看到她的戒指。霞姐说话交叉抱着手臂,晃着身子同书记说话。我沉默,装作积极倾听的样子。我觉得,我沉默的理所应当,我嗓子已经沙哑,一旦开口就和他们不在一个频率。但是我还不能走,这简直是煎熬。我又听到书记说一些官话,什么放假就按国务院的来。书记抱着手臂,很有领导的样子,我在想怎样才能让他们觉得我没有跑神。然后我看到了太阳,太好了。我哑着说:“出太阳了,我去把衣服晒起来。”在夯相这个十天九阴的地方,我简直找不出比这更好的理由了。我尽可能的一次拿一件或两件衣服,拖延时间。因为我看他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的样子。弄完后,我去厨房煮粥,听着外面的动静。终于,要走了。我赶紧出来,觉得送人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但是没想到又书记又说了一阵儿。最后的最后,终于要走了。我竟然狗腿的提出来我可以给书记和老师拍照,于是合影留念,又送到学校门外的土路上,霞姐又拍下了校长骑摩托车的“英姿”。终于,一切结束。这片天又属于我了,不过想到水田小学的讲课,又有点头痛,开始后悔自己干吗把数学课弄得跟比赛似的,扯出这样一档子事儿。好在是下下周,不急,慢慢来。起码来说,偏远的山村使我能够在领导面前像以往一样对待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别忘备课,以上。 4月28日。 生活越来越舒适,已经连续两天晒了被子,晚上竟然有两个菜,但是我仍然没有找到支教的意义。似乎给我一个其他一个什么选择,我还会离开。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薄情,可能还是时间不长的缘故。但是我听到别人说什么会怀念这里,又觉得他们还没离开就把自己感动了,很不好。同时,我又觉得自己是自作聪明。总而言之,我应该怎么过的幸福呢?难道就是因为我的教育才使得我有如此的性格吗?那我在这两个月又有什么意义?是为了向他人炫耀吗? 除了想提高学生的分数,做一个负责任的老师,还没有其他想法,以上。 4月30日。 跳绳比赛后放假。很多天,却一点也不悠闲。我发现支教生活其实是能把人变懒的,有时候你自己都不能发现。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已经全身心的投入,怎么可以说是懒惰呢?但我发现,跟我最初来时相比,我似乎已经不太愿意继续写支教总结了。尽管有一些事情值得写,但是我已经没有记录的动力了。心里想着:“两个月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但我依然想要离开,尽管知道自己不会离开。就这样,以上。 5月7日 虽然我一再确定自己不太想来支教,但终归是想通过所谓“收获”来说服自己的,直到前两晚自己做的梦,我才真正确定了我不想来支教。这两天的梦都是和支教相关的,大概就是我被分到了一个穷困到几乎不能生活的地方,但是我却不可以拒绝,我非常害怕,感觉这是强加给我的任务。我想,我多多少少是有这样的想法吧。 我很难成为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我只能告诉自己,尽可能的善良一点。但我发现,我打学生越来越频繁了,以前用竹竿打手心,但如今我可以直接用手打他们的头,斜着,用力拍。我不想承认,但是从昨天开始,我会感到厌烦。我看到学生不听课时,我会特别想一走了之,不再讲课。还是那一句,我好像看到了我的一些总把自己当回事的老师,我正在向他们走近。 我觉得,在这个地方,如果你不学着爱生活,日子会变得很长。我总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失败,自己的逃避。我在努力地掩饰这些缺点,想成为一个nice的老师。以上。 5月14日 竟然又有一周没写总结了,擦,果然变懒了。 我今天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在学生面前很难独善其身,我的意思是当你对一个同学过于严厉,甚至生气的骂他时,你很难不让情绪影响到你。你很难装作严厉的样子,你比平时更凶恶地对待一个同学了,比如我今天用脚踢一个同学了,那么你的情绪也会受到更大的影响。几乎没有办法装作发火。我想到了我初中时候的一个代课的英语老师,早自习后不让我们走。因为同学们大都不听她的话,觉得她就过来代几天课而已。她感受到了这种轻视,所以关上门想给同学一个下马威。然后,班级里只有我拉开门出去了,走的时候还跟她顶了嘴。现在想想,她该多么心慌啊。 另外,放学让一些学生留堂的时候,我发现生着气给学生讲题特别不好。我想到了以前我给梦平讲数学题也是这样的,恨铁不成钢。我发现这种责备的方式几乎起不来多大的作用,学生会感到害怕,害怕犯错受到指责。所以今天下午我在旁边给梦平讲题时,心平气和,效果好了一些,只不过他还是很缺乏自信。我突然觉得,何必要和学生生气呢?你抱怨的时候其实自己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学习的效果也不好。对于我来说,我有最喜欢的学生,也有最不喜欢的学生。所以我的挑战在于,不能以教学责任或教学任务为自己开脱,从而表现出了喜欢或厌恶的情绪。因为这对于学生来说,很不公平。 5月30日 这十几天都没有写东西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总结我所观察到的东西。二就是我懒。当然懒肯定是占主要方面,前两天我打开电脑写下了日期后,最终还是没写下去,又去重温了一下偶像的综艺。所以,每天我让学前班的孩子背诵aoe时,我总会有种感觉,就是我还不如他们。他们已经要重新学习一门语言了,并且基本掌握了,而我说了好多遍要学习韩语却连韩语教学视频都看不下去。 这两周发生了很多事情,上周有人来给孩子们捐助课桌。大家在一块吃了饺子,很忙,我连饭都没吃上。不知道为什么对待这种事情,虽然我积极地给予帮忙,但是我的精神总是处于游离状态。我似乎能注意到每一个我不太满意的细节,然而我又一个没有回应的人。我称之为长大了。和别人谈话我总是分裂成两种状态,我口上说着“对”“是”,其实我心里会想,擦,又是这一套。我去,你说的完全没道理啊。靠,太片面了。切,你很牛吗?大概就是这类想法。所以我才想和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因为本身我们都是说脏话的流氓,这样就用不着分裂了。 周六日吕洞的小伙伴过来陪我,和他们在一起很舒服。特别是当我发现两个人都不太爱照相的时候。我一直觉得,相片都很具有欺骗性。当你置身事外去照的时候,你再去玩耍的时候就不纯粹了,你在为他人活着。我一直觉得自己不着调,但其实他们更不着调。所以,无论谁提出一个意见,基本上都不会有人反对。放火是都喜欢的,然后搭台子看风景,称之为“祭台”。煮粥的时候放金银花,包水果馅和铜锣烧的饺子。有一种默默地做破坏的感觉,很好。 周日中午他们回去了,我对他们心存感激,因为本来因为下大雨不来的,却因为我的处境过来了。但道谢又显得太客气了。周日下午我去龙老师家睡觉。其实我当时有点懒,不想爬坡。于是发短信问龙老师能不能周日就来学校休息。我想,这就是胆小与懒惰的斗争。因为胆小,所以要去有人的地方。因为懒,所以不想爬山。后来我逐渐明白,害怕的东西太多,生活就会有很多漏洞。最后,我决定爬坡,我吃过晚饭,穿上拖鞋,打着雨伞,带一个火龙果就上去了。走在路上,我有些害怕,我发现路好像不一样了。原来,这条路上的树叶都长得这么茂密了,我的学生每天都在走,而我对这条路的印象还停留在我刚来的时候。我走走歇歇,觉得风景真美。前两天有大雨,所以有些路就被小溪淹没了。幸亏穿了雨鞋,我毫无顾忌地走着,好像有点开心了。心中想着在学校的陪伴学生的时间是不是太少了,这些路,我没有陪他们走过。 到了龙潭,我不太记得龙老师家。可见我对龙潭的了解太少。问了一个奶奶,后来才知道是我一个学生的奶奶。终于找到了龙老师家,他们一家人对我很好。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还热情邀请我再吃一点。晚饭时间,来了几个孩子。他们消息很快,知道我来了。一会儿,一年级的我没有教过的学生也来了,我们一块说了一会儿话。第二天早晨,门口有一大堆学生。我想要早点回学校给他们开门,龙老师和奶奶非得让我吃完早餐再过去。所以他们就在门口一直问,老师什么时候走啊?我恨不得拿了钥匙就走,又怕龙老师生气。我其实在想,我何德何能,能让这么多学生在这等我呢?终于,我还是吃过饭走了,有一部分学生等不及了就先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从一年级的窗户那跳过去的。其中一个孩子爬那个我们搭的祭台,在上面扎破了手,所以我就把祭台最上面的桌子翻过来,弄乱一点。把下面的凳子放上面去,不让他们上。心中隐约觉得“祭台”确实不是一个好名字。 一方面我觉得有点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前两天我自己爬了两次山坡,感觉很不错。另一方面,我还是没有找到让课堂安静的方法。反而打他们好像有点严重了。有一次,一个孩子在班里一直转悠,我一脚跺在他屁股上,他就哭了。我威胁他,再哭就出去。我发起火来果然连自己都害怕。我确实过分了。虽然我一直反思为什么和他们生气,明明都是一样的目标,为什么要生气。却还是忍不住要生气。第二天,我找到正在操场上玩耍的那个孩子说:“对不起,昨天老师打你打的太狠了。”他说:“不客气。”我说:“是没关系,知道了吗?”他说:“奥”。 他们不记仇,跟他们比起来,我很差劲。所以我现在立下誓言:永远不打我的学生。 周六,去跟一个村里的女孩去河边玩耍。小河很浅,我们站在水里,水有点凉,但是很舒爽。水清澈见底,我们开始找各种各样的石头。她喜欢带有刻痕的,我喜欢颜色多样的。到最后,我们手里都找到了一堆石头。然后返回。这时候脚不冷了,还能感受到暖暖的风在一点点吹干脚上的水,特别舒服。回来的路上,她找到了一个很漂亮的花。我不太想让她摘,但她很喜欢。路上我给她讲四叶草的故事,告诉她只要找到四叶草,就可以许下一个愿望。然后她就找各种各样带有四个叶子的植物,结果都不是。我让她放弃,我说很难找的,一生也就能找到两三次。她就问我有没有见到过。我说我在高中的时候学校有一大片三叶草,我就在那中间找到了四叶草。她就问:“那你许了什么愿望?”我说不记得了。她说:“我猜肯定是要考上大学,然后当个老师教书,对不对?” 我心里有点触动,我要告诉她我的梦想里可能并不包括当老师这一项吗?我那时候许的愿望有可能是考上大学,更大的可能是认识学校里打篮球最帅的那个男生,但肯定不是当老师教书。我说:“那时候是高中,很有可能是考上个好大学。”我只说了前半部分,并没有把我全部的想法给她说。她去田里采花的时候我站在有点高的公路上看着她,觉得采花少女很美。 离支教结束还有两周,两周,感觉又快又慢。从我刚来的时候,我就在数日子,准确地说是在数这是第几周。我知道到二十周的时候就结束了,现在二十这个数字就快来了。心中当然会有点不舍,因为我发现我似乎刚刚跟他们熟悉起来。我刚发现其中一个孩子特别渴望老师拍拍他,最近他总是用脸蛋蹭我的手臂;我也刚发现其中一个孩子说话方式原来是在学习一个初一辍学的孩子,目前我还没想好相应的对策;我还发现学前班一个孩子生气的时候特别吓人,主要是我在处理他们打架的时候做的不太好。所以我想在跟他们相处的过程中,我似乎还要更加细心一点。 在前几周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好像那些事情也没办法整理,虽然涉及到我,但我又难以掌控的东西。生活的大部分,我们都只是旁观者。只有在和相处的过程中,我才会找到生活的参与感。没有我的学生,我就成了观光客。带着偏见来,带着纪念品走。而如今,我带着偏见来,带着留恋走。只盼学生能长情一点,这样我就不再是单相思。 变动 夯相小学这一学期竟然来了四个老师,走了两个,来了两个。一个村民到学校来,看到我和另外一个老师,说她冬天过来玩的时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老师。老师的变动到底能多大程度的影响到学生,我并不了解。在我看来,学生是很容易就接受新老师的。 比起学生,反而我所受到的触动更大。霞姐走后,有一周的时间,学校只有龙老师和我。龙老师主动把学前班和她所教的一年级合班,而我教二年级的语文和数学。我当时确实舍不得学前班的孩子,我教他们语文,一直自诩为学前班的亲妈,现在眼睁睁地看了八个孩子进了一年级。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任务并没有加重,反而龙老师既要照看一年级又要顾着学前班,我想要一手撑起夯相小学的幻想被现实打败了(女生也是有英雄情结的),只能在第四节的时候帮忙照看班级,让龙老师安心地去做营养午餐。 同时我也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胆小,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关灯。话说我小时候并不是这样的,我高三时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也是敢关灯睡觉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但是依然害怕,我好像说服不了我自己。上周六,新老师出去玩,我一人在学校,晚上找了邻居家的小姑娘陪我睡觉。但是,快要睡觉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家里只有她和弟弟,爸妈去长沙了。她来陪我睡就意味着她的弟弟要一个人睡。我就问她弟弟害不害怕,她说没事的。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弱,觉得胆小的自己为他人带来了麻烦。 6月25 孩子们后天考试,然后支教就结束了。所以我还只有明天一上午的课,然后就没了。完结了。 有点奇怪,我竟然对李露毫无责怪之意了,快走了,就忘掉了来之前的那些委屈,觉得之前的自己活得真他妈的矫情。二年级的同学的家也都去过了,一个同学除外。因为他爸爸忙着打麻将,家里没有人。我很想给他们拍一下他们和自己家的合照,但是又怕这样会打扰。会感觉电视上那些所谓的纪录片已经影响到我,让我只能想出这样的镜头,从而引起别人的怜悯、同情。其实,我所表达的是向往。 在这活着很有童年的感觉,可以做小时候做的事情。摇着头唱儿歌,傻里傻气拍手,踢腿,笑点变低,去小河边淌水,纯玩耍,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时光。同时,教学上没有任何压力,每天早晨起来从不觉得这是工作,不会订好几个闹钟,会想早点开门,怕他们被锁在门外。想到自己小学时因为去的晚被锁在大门外,老师给我开门我却哭着回家了。可能是因为太小了,被拒绝了就没有任何改变的能力。在学校里也发生了一次同样的事情,我看着那个哭着的小姑娘,过去安慰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要走了,会想让同学记住我,但是有些努力又显得多余。觉得能做的已经做了,不要为了一己私利而强迫他们做一些事情。生气的时候很担心,怕自己无意识轻蔑的眼神会伤害到某个同学。尽可能公平,不是平均,而是公平。 成绩是不重要的,但是退步确实接受不了了,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付出和他们的努力。怕他们感到学习累,而自己又没有参透所谓的学习节奏,只能务实一点,认真一点。有点像那些以成绩为主的老师,因为我给他们说:“试卷填满,如果有空白,考试完后我会去找你们的。”当然其中一个同学除外。 想要给每个同学写一封信,但又怕这封我认真对待的信被他们随手丢进山里,当然我也有点懒,估计懒是占主要方面。太在乎时间的长短,也怕信会让感情变得造作和不真实。因为文章这个东西没办法完全表达感情,只会陷进自己以前文章所表达情感的怪圈里,转来转去还是那些东西,是那些满分作文或他们文章里里所写的感情的复制品。 怎样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有点难。有时候会在乎他人眼光,会计较个人得失,也怕自就是一个世俗小人。有些人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件事是不是有点残忍呢?其实不残忍,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想想自己没留下什么东西,但好像又做出了一些改变,嗯,没什么遗憾,略难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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