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期间遇到了太多优秀的老师，感受到了太多精彩的课堂，这让我对教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与热情，同时也对未来的支教生活充满了期待。但当自己真正经历了才明白，什么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犹如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当现实照进理想，才知道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是怎样一项艰巨的任务。

和学校的每一位老师一样，我也精心准备了开学第一课。然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站在讲台，才更加深刻地领悟到那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真谛。课堂几乎完全是背离了我的预料和设想，备课的内容也几乎成了一个笑话，全然没有派上用场。当我想着用培训那段时间里的所学去应对时，却发现他们根本不吃那一套。这让我心里有些许的郁闷和颓废，眼睛也开始不时地看向头顶上的时钟，心里想着下课铃声为何还不响起。

清楚地记得班上一个活跃的男生对我说：反正你也只在这里待一年，一年后你就走了。说这话之前我正在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汹涌，并试着用我所认为的最温和可亲的微笑面对他们的无礼。而他的一句话让我顿时有些泄气，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句不是问题的问题，因为他说的确是实话，即便我不愿意在他们面前承认这一事实。

那一刻我对他的无心冒犯有些怒意，但同时又对眼前这群孩子感到愧疚和心疼，因为我自己就是一个极害怕分别的人。而在幼小的他们成长的这段时间里，又是经历过怎样痛苦的分别呢？我有些不忍心去想象。最后我只是说了一句，也许他们还无法理解的话：至少现在，我们是在一起的啊。

我主带五年级的学生，这是一个女生占多数的特殊班级，全班八个女生，两个男生。而在开学第一天，其中一个男生甚至还没有到校。早在开学前，就听曾经的支教老师说过这个班级的情况，对这个班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抱着可能会是受虐的心态去面对他们。虽然我的年龄大他们快一轮了，但真正作为老师第一次站在讲台之上面对他们时，说实话还是会有些心生怯意。

班上八个女生性格迥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上课的时候十分活跃。而问题又在于，她们的活跃并非体现在学习之中，相反的却是在破坏课堂纪律上。一遇到课堂提问之类的环节，她们便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活跃，一个个都变成羞嗒嗒的样子你推我让。我心里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的课堂表现，因为想到自己小时候，好像大家上课时也是这个样子。这些是我事先有所预料和准备的，所以在开学这两天里，我并没有向他们定下课堂纪律之类的规定，而是随着他们的本性，想看看真实的他们究竟是怎么样的。

最开始引起我注意的，自然是开学那天班上唯一的男生，也就是那个质疑我到来的学生。事先我以为，在这样一个女生占了绝大多数的班级，男生可能会因为没有话语权而显得比较羞涩。但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算，因为他简直是课堂之上最活跃的存在了。我提出的所有问题，无论他是否知道答案，最开始抢着回答的总是他，并且声音极具穿透力。虽然我并不喜欢他这样的课堂表现，但也没有反感，并且我知道，我不应该打压他的表现欲望。因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和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

另一个引起我注意的女生，她留着几乎比男生还要短的头发，这让第一天上课的我一度以为她是个男生，于是心里疑惑怎么班上好像多了一个男生。开学这两天，她在课堂上的表现也只能用活跃来形容，而她的活跃仿佛是带着攻击性的。她的言语中丝毫感受不到对于老师或是长辈的尊重，犹如一头易怒的小狮一般。对于她不喜欢的课堂内容，她会毫不留情地大声表达出来，甚至对讲台之上的我投来鄙夷的眼光。因为已经抱着受虐的心态来了，所以对于她的无礼行为，我都是用微笑或是忽略来回应她。

和这两个学生一样，在开学这两天里，班上的其他人对我的态度都十分的不友善，有时候甚至是带着满满的敌意。内心的不满他们会直接用言语或表情向我传达，干脆而不留情面，对于这些我则用没心没肺的态度全盘接受。因为我心里知道，他们只是一群小孩，并且是一群可能极度缺乏家庭教育的小孩。对陌生人友善是我们对成年人的要求，甚至很多成年人都没法做到这一点。对于这群孩子，我倒是更希望他们将内心的各种情绪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至少这样，我可以更加了解他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他们的内心。虽然有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热情会被他们瞬间冷却。

但同时我也知道，这是我和他们建立关系的策略，是我了解他们的一种方式，是我们成年人世界中各种套路的一种。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对他们的态度不可能一直这么友好下去，因为他们身上，确实存在太多需要他人引导着去慢慢改变的方面。这或许会是一条漫长的道路，长到在我和他们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可能都没有办法真正做到。但我依旧想要尝试，并且努力，带着真心和诚意。因为我清楚，这便是我来到这儿的目的。

因为开学那天是星期四，所以只上了两天课，便到了周末。这对我来说是件幸运的事情，甚至让我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但就是这短短两天的时间里，便收获了太多的挫折与失败，但偶尔又会有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我释怀这些不愉快的经历。这也让我更加理解那句话：教育真的是需要内心柔软的人。我想，教育者既是如此，那选择支教的人更应该是如此吧。
 

文 | 甘鹏2017年秋季支教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