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以一种更为严格的姿态面对我的学生，用更加严格的纪律约束他们。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志愿者对他们的管理太松，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表现出了极大的不适应，尤其是三年级的学生，我的课堂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一种煎熬和痛苦。事实上在这一过程中，痛苦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我自己，天知道我根本不想对他们严格。我多么希望可以和他们友好共处，而这一转变的源头还是他们，甚至可以说是他们逼我的。但我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仍然以同样的严格要求班上的每一个人，从一年级到三年级，再到五年级的学生。即便有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让我心中感到愧疚，但我仍然要装出不近人情的姿态回应他们。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够明白，不是他们所有的要求，老师都会理所应当地答应。

我所说的严格，并不是指违反了纪律而要接受惩罚。事实上从开学到现在，我甚至没有处罚过任何一个学生。我不喜欢带教鞭，遇到班级秩序失控的时候，基本只能靠吼，他们声音大，我只有比他们声音更大才行。于是慢慢地发现了一个技巧，一旦控制不住课堂秩序时，便用手掌重重地拍打一下黑板，声音之大足以镇住他们。这一方法屡试不爽，却有些让我心痛，因为不忍看到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变得僵硬，因为这并不是我期望的师生关系。但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先镇住他们，再慢慢建立关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周左右，一周下来，我的确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却也有些心累。课堂秩序变得前所未有的好，即便偶尔还会有个别的学生因为管不住自己而违反课堂秩序，但只要我看向他，哪怕是一言不发，他们都会乖乖地收敛自己。我一向觉得自己性格不错，但现在似乎有些意外，因为自己好像成为了学校里面最严格的老师，虽然这样的严格是我刻意伪装出来的。一周以来，我也在不断地观察他们的课堂表现，并渐渐地开始找出了他们的规律。于是我知道，我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了。

所以从第二周开始，我便对不同的班级实行了不同的管理办法。我带了一年级、三年级和五年级的课，是学校上课年级跨度最大的，这对我来说是个挑战，但同时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因为我可以深入观察到不同年龄的学生，并寻找其中是否会有发展的规律。

一年级的学生是我最不愿意约束的，他们的天性让我不忍心破坏，所以我对于他们的管理方法，几乎就是没有管理。因为我只带他们的美术，而美术又是需要相对轻松愉快的氛围，所以在我的美术课堂上，我只是带着他们画画。每一次的绘画，都没有要求，只有一个主题，他们可以自由创作和表达，而我也希望能从他们的作品中了解他们的绘画功底，更多的是他们的性格特点以及当天的情绪。在一年级的美术课堂上，不需要时刻强调纪律，我所做的，就是和他们一起画画，并在画画的过程中回答他们连续不断的提问，因为他们似乎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偶尔会有一两个学生不愿意画画，我也不加强求，只要求他在班上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不能打扰其他的同学，而他们也总能很好的管住自己。有时候甚至在我们的影响下，自己又突然想画画了。这让我有些感慨，原以为最难管理的学生最后却是最好管理的。在这样和谐的课堂氛围之下，我和他们相处地十分融洽，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们开始期待每一次的美术课。

三年级是最让我最头痛的学生，同时却也是最让我期待的学生，因为在这个班上，有着太多性格迥异，甚至可以说是奇特的孩子了。更多的时候，我就像个学生一样，每次上课都充满好奇地观察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对于他们，我的管理方式一直没有松懈下来，因为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如同“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般，当然我不可能真的揍他们。但渐渐了解他们之后，我开始有针对性地在课堂之上刻意地约束某几个学生，因为我发现，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即便谈不上乖巧，但至少是不会故意捣乱的人。而我也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了他们，课堂是课堂，课下是课下，所以即便我在课堂上一直是严格的存在，但在课下我依旧愿意和他们一起玩耍。一开始我还担心他们会不会因为我在课堂上的表现而不愿意接纳我，但事实证明我是多虑了，对于不愉快的事情，他们几乎转眼就能忘记，这或许是我们大人永远无法和孩子相比的吧。我也渐渐发现，他们似乎能够感受到我在课堂之上的严格是出于对他们的好，这让我有些意外和惊喜，也让我对他们充满了期待。

五年级是我带课最多的班级，我经常和其他老师打趣道，五年级的孩子就像是我亲生的一般。对于他们，我的管理方法是时紧时松，让他们抓不住我的特点。由于这是个女多男少的班级，所以对于我这样一个男老师而言，走入他们的过程其实并不顺利。班上的几个女生有早熟的倾向，对很多不应该是她们好奇的事物好奇不已，总是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另外几个女生，也都是典型的活跃型，想要让她们在课堂之上真正控制住自己几乎不可能。但班上所有学生都有一个特点，这也几乎是所有孩子共同的特点，就是总喜欢提出各种问题。课堂秩序方面，我一直以不可妥协地姿态要求他们，但是在课堂内容方面，我给了他们很大的弹性。只要课堂教学内容完成了，剩下的时间我经常由他们来主导，并在其中穿插一些教学内容。事实证明他们很喜欢这样的互动方式，并且通过这样的互动，我和他们慢慢建立了十分良好的师生关系。课堂秩序方面，也慢慢变得不需要我刻意强调。偶尔遇到课堂有些混乱，只需静静地看着他们，他们便能马上安静下来。有时候自己也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亲生的学生。

经过两周的互相适应和不断调整，课堂纪律开始慢慢达到了我所预期的那样，有些方面对我来说甚至是惊喜，因为自己都未曾预料到他们能够做得如此之好。这也让我对他们有了新的认识和感受，并对自己未来的支教之路增添了更多的期待。

很多时候，学生的课堂纪律不尽如人意，或许是因为纪律的制定是老师的一言堂，有时候甚至是一昧的照搬和要求，并没有真正了解自己所面对的学生。纪律，在我看来，应该是老师和学生之间的一种互动，一种彼此的适应和调整。只要真正了解学生，并从学生的角度出发，制定符合他们性格特点的纪律规定，学生和老师之间一定可以在纪律方面形成一种良性的循环。而这样的前提，是作为老师的我们，是否愿意真心去了解、去爱护我们所面对的学生。他们不应该是我们的服从者，而应该是我们彼此生命中的相互成全者。

文｜甘鹏 2017年秋季支教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