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如何想起去支教并真正站在那块土地上的，说起来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纠结”，标准的处女座的世界除了纠结仿佛其他就无事可做。但是不管去之前的过程多么纠结我还是来到了我梦里的那个地方，又好像不是那个地方，那么的真实具体，来到长沙的头一天我处理好了一切事项，给爸妈撒了一个谎就坐上了车，活这么大仅此一件我竟然没有纠结后果更没有纠结之后的事情带着一种游子回家的心情，就好像放学的孩子走着熟悉的路线回家吃一顿平常的未知的晚餐一样的心情，没有激动，没有忐忑，好像坚定从未如此，现在想来那是一种多么可爱的感受。

我在天使支教只呆了18天，去的时候或许潜意识告诉自己，对于我来说能多呆一天就算是赚一天吧，我只要沉浸其中就好了，到了长沙时间不早了王飞和磊哥去地铁接我，还记得王飞在车上和磊哥聊起培训的事情，很真实，现在想来就好像刚刚发生过，又好像过了 一个世纪那么久，由于身体突发性的拉肚子我晚到一天，磊哥从电话里很严肃的跟我讲，没有这种先例，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去，我说我已经买好了票……

来到长沙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热，除了睡的床硬的有些难以忍受，没有枕头枕着衣服也一样香甜，（我的颈椎竟然一次也没不舒服）我很快融入了这个可爱的集体，我就像一个饥饿的病人，每天都有药吃一样的幸福。还记得去湘西的那天天晴的很好坐了近6个小时的车到了吉首，又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十八弯终于到达目的地，开车的司机是个女的黑黑的皮肤，结实的身体，穿一双黑色方口鞋，时不时的聊两句，本以为期待的心情可以缓解晕车的难耐，可还是敌不过山路的威力，下车的时候晕的两眼珠子发麻，在这个二层的水泥校舍的台阶上稍坐片刻，等大家来到二楼龙老师的办公室抓阄，先把女生分下去剩下的抓阄，从这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和这个大山里腼腆的孩子小辉的缘分。

下到楼下老师点名分配，第四个念到小辉，他从那一排站直的孩子中间走出来，看到我举手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来，走到我的前面带路，他的家离学校很近，感觉直线距离应该也就不到200米，到了他家他有些不自然的坐在家里的靠墙的椅子上，我问他你家就你自己在家么，他小声说:”恩，爷爷他们一会就回来.”我走到房子外面发现天好蓝，房子也很新，我没话找话的说：“你喝水么？”他摇头。我出来他也跟出来，我进去他也跟进去。好像害羞又有点不知所措，没几分钟他爷爷回来了，开始阿公讲的话差点没有听懂，后来发现阿公讲的就已经是苗家的普通话了，阿公进家就问我你是来的老师是吧，问了两遍我才听懂，我大声应着点头，阿公牙齿不太好一笑就会漏出掉了一颗的门牙，他连忙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袋子，那是一个透明的用皮筋扎着的塑料袋，打开是茶叶。阿公用刷好的杯子放了好大一撮泡给我喝，在递水过来的期间还说了好多话，大概应该是说茶叶，听懂了一句大概是你要喜欢临走我给你带些。我机械的应着，连忙把自己的杯子塞进了包里。喝了一口，很清冽。阿公又急忙走到里屋拿出一个塑料袋子，从里面先拿出一个小本本，指着其中一页告诉我这是他女儿也是小辉的妈妈，还用手比划着说是聋哑人，我没听懂他又重复一遍我女儿是聋哑人，恩我看小辉在旁边怕他会听见不舒服，但是他表情很平常，我说他妈妈很漂亮，阿公笑了又拿出 绿本本说：“这是我的退伍证我年轻的时候在秦皇岛当兵，现在还有政府补贴，然后又拿来一大袋茶叶说等你走我送给你。”我连说不用。

在小辉家的第一顿晚饭，是她的表姨掌勺，表姨很健谈，告诉我老人怕他们做的饭我闲不卫生所以叫她来，我想阿公和阿婆可能是怕我吃饭不好意思才找个年纪相仿的人暖场，心里好温暖，吃饭的时候我帮小辉夹菜他接受了，但又好像有点不自然的排斥，托着碗有点躲闪，奶奶训斥他,小辉老师老师对你好吧••••阿婆的声音很大有点听不懂，吃完了饭我拿出来之前准备的手工礼物给小辉，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身子挪了过来，过了一会我们没有按照正常的方式去玩那个手工，而是小辉在我做的手工上全都写上了动物，发明了新的玩法。记得第一天吃过饭我们就是那样傻傻的坐在那里看小辉喜欢看的电视节目，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晚上还是一样，只是看了一会他回过头问我：“你想看什么？”我诧异的说，我，都行。我们看了半个小时的大侦探，这也是我儿子喜欢看的节目。中间我拿出手机他并没有表现出异样的兴趣，而他拿出他的一本图画书，悻悻的兀自看起来，那本书已经被他最大的利用了有的地方标了拼音，空白的地方满满的涂了颜色，他指着一种像海豚的图画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动物么。”我拿出手机搜这种动物，还有让他看这种动物的图片和习性，那几天我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拿着手机搜各种动物的资料，我头一次有一种手机买的很值得的感觉居然做最普通的事情可以这么快乐。其他时候我们话很少，记得有一次吃过饭，我淡淡的想提起他的妈妈，我说你有什么事情小的时候会告诉你妈妈么，他说没有她听不见，我说那你小的时候肚子饿了是不是用这个动作，于是自己摸摸肚子很夸张的做了一个吃饭的动作，他忽然笑了，说你怎么知道，我说你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你可以写下来就像对你妈妈说一样。他没有说话，可说完我想起了我儿子以及不知是何的心境。

还记得最后我们组织去指环瀑布，其他同伴家的孩子都一路上都到处跑，我坏坏的看着那些累的不轻的同伴一直在喊，可我们家的小辉走快一些 就会在前边等我，惹得同伴们都羡慕地说还是你们家的小辉最暖心。路上我一直忍不住在拍沿途的风景，我一停下他没有回头可是却在前边停下等我，次数多了，我不好意思的问他，拍照是不是很烦我不拍了，于是我们一起往前走，走了一段，他停下看看我说，要不你还是拍吧，哈哈我瞬间觉得这个孩子和我心意相通。可是我怎么那么的高兴不起来。我们就快了回去了。

记得走的那天早上吃早饭阿公给我盛饭，我一直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忍不住往碗里掉，小辉吃的很快，我听见阿公在门口跟他说，因为老师是女生所以可以掉眼泪，你是男子汉不能掉眼泪，小辉应着。我收起伤心出去找他，我们坐在门框上我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他说想发明一种清扫垃圾的东西，省力气的，我说加油你一定可以。他问我是不是有个儿子我说是啊，以后有机会我带他来玩。我们回到长沙，爸爸每天都打电话，儿子每天都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知道我的谎言藏不了太久了，本来是想至少半年的，或许我应该知足了，选择有的时候就是别无选择。我走了。

有一天看到阿志发的微信晚上看见漫天的繁星，每当我躺在县城的体育馆仿佛置身漫无边际的大海一样的雾霾中，甚至晕晕的我就会想起阿志说的漫天繁星，甚至有几晚上我梦见自己就是住在苗寨的房子里，围着被子看星星。天是那样的清，星星是那样近，就像在我耳边叽叽喳喳的呼吸。还记得当时决定要走的时候我曾经想管他什么梦想啊理想的，我哪怕能变成一只最不堪的苍蝇和这一伙相干或不相干的人待在一起，经历未来不管是如何的未知该是何等幸事，此生足矣，可是我还是走了。

朋友说能教育好你儿子你就已经是在为这个社会做了一些事情了。 我也一直拿这句话自我安慰，很多时候我们的想法没有目的，就像教育有目的是好是坏？

回到家里我立志要做一名老师，阴差阳错的我真的做了一名小学的科学老师，在我们这里科学大部分是数学老师兼带的。我当时想在体制下的教育科学课应该是最直接的在培养了好奇心的前提下可以靠实验来印证，并且解决生活当中的问题。这也是我在天使支教的理念中得来的。还有注重孩子的分工和合作，我知道想做的事如果等合适的环境到来那不是积极的态度，一个学期我教的班级最大的改变就是当他们遇到疑问的时候可以利用现有的资源用实验的方式去尝试印证，这和开始的观念和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记得在校长面试我的时候问我，你想要把你儿子教育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都没想说:”一个有自我的人，一个不管给到他的外部环境如何他都可以靠自己创造自己的生活的人。”我曾经和校长一样为这个回答满意，可是现在我不想要目的，没有用。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想到小辉。

回到家很长时间我都无法释怀，每当看到伙伴们写的总结总是电影一样再放一遍，一边庆幸自己也同样经历了，一边难免莫名失落，晴晴说他们做了就是我做了，还有临走时阿志和李斯帮我安排的和大家的合照。那都将是生命里闪过的最美的光，如获至宝。每当看到有伙伴离开，总是很痛心，设身处地的想，不管是坡路还是平路每个人都要自己经过，没有捷径，别人也无能为力，梦飞说万事胜意，对万事胜意。

我们在没有想好如何做父母的时候做了父母，我们在可以给他自由的时候被迫也好自愿也罢扼杀了他的自由，我们在他需要的时候不在身边，我们在他身边却没有给他需要的，我们甚至以为我们给的就是他想要的。到底是山区的留守儿童更不幸还是城市的留守儿童更让人感叹，我怎么能生活在儿子身边却让他成为留守儿童呢？无已立己何以立他，在我看来坚持了自己要做的事，不为他人的赞赏而活，就是最酷的事。就像磊哥说的，一个人不论成败，沉静而坚毅的去做，也很酷。我不知道我是否知道怎么教育儿子，但是起码我知道了怎么做自己，而且和那座山也只是刚刚开始……

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有欢笑，有泪水，有共同面对，有争论，有探讨有合作，有分歧摩擦，有苦，有甜，经历是真实的它一旦发生了就不会磨灭，而且还会在心中开出花来。亲爱的伙伴们，爱你们，祝福你们经历着你们的经历，这就是给自己生命历程最好的礼物。

——2015年11月

作者:何静，2015秋季预录志愿者，报到培训期间因家人反对，最终未能完成支教心愿。